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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要死要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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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要死要活 (3)

切消息,自己頂頭上司,禮部尚書盧老大人這一屆任滿後,便要上奏折乞骸骨,告老致仕了,而任尚書人選,將極有可能他這個左侍郎和右侍郎之間產生。他對這個尚書之位是勢必得,一為尚書不比侍郎,乃是一部主官,真正名與利都能雙收;二來也是重要一點,升了尚書便有入閣希望了,只要他能入閣,整個君家門第將立馬比以前提升幾個檔次,至少可以惠及五代,那是一筆雖看不見卻實實能得到好處巨大財富!

誰知道卻被楊氏母女幾乎壞了他大事,不但累他名聲受損,還累他錯失了一門顯貴姻親,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落得如今下場也是活該!

第七十七回

章節名︰第七十七回

楊氏母女是事情發生後第三日上回到君府,回來後,楊氏也沒有讓君琳回她映月閣去住,而是將她與君璇一道,留了自己正院西廂房裏。與她們母女一道回來,還有大楊氏。

君璃聽說後,想著因大楊氏那日有心圓場,自己與楊氏母女並不算徹底撕破了臉,那麽“親愛”母親與妹妹回來,她好歹也該去瞧瞧,慰問慰問不是?

因命晴雪服侍自己換了衣妝,然後叫了鎖兒進來,道︰“今兒個你隨我出去,留你晴雪姐姐家。”事情都發生這麽久了,那兩個丫鬟必定已經醒了,楊氏等人必定也已知道了事發當日她與晴雪都做了什麽,她們或許暫時不能拿她怎麽樣,但要尋一個由頭收拾晴雪,卻是分分鐘事,所以還是將她留自己屋裏,不要讓她出現楊氏等人面前,給她們以發落她可趁之機好。

晴雪對此並無異議,君璃之前便已與她說過,讓她接下來這段時間裏,無事都量待流雲軒裏不要出門,省得被楊氏母女幾人瞧見了,找她麻煩;倒是不知實情鎖兒很高興,以為君璃這是要擡舉自己了,連走路都帶著風一般。

君璃領著鎖兒到得正院,果見楊氏與大楊氏正對坐當中榻上,不知道才說了什麽,二人臉色都十分難看,屋裏氣氛也因此而有些沈悶。

“女兒給母親請安,給大姨母請安!”君璃只當沒感受到這份沈悶一般,若無其事微笑著上前給二人見禮。

楊氏沒想到君璃這麽就敢來見自己了,一時情緒控制不到位,禁不住狠狠剜了君璃一眼,從鼻子裏溢出一聲冷哼,然後撇過了頭去。

撇頭瞬間,眼楮餘光不經意瞥見君璃今日穿了紫色滿繡牡丹花卉蜀錦對襟褙子,下系淺黃色錦緞長裙,頭發挽做垂雲髻,戴了點翠小鳳釵並珍珠耳環,雖額頭上仍蒙著一塊半個巴掌大紗布,看起來仍是一副容光煥發,精神極好樣子,心裏火氣是禁不住“噌”一下子全沖到了腦門上,幾乎就要忍不住破口大罵君璃,爛了心肝兒小賤人,將她琳兒害成那副模樣,竟還敢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是想勾引誰呢?

萬幸她還記得臨回來前大楊氏疾言厲色,‘無論你心中有多怨恨有多惱怒,哪怕恨不能吃光那個小賤人肉喝那個小賤人血,你都得給我死死忍住,當著小賤人和姑老爺面兒,半點不表露出來,否則,我以後絕不再管你事,我說到不到,不信你可一試!’,到底死死忍下了已到喉頭咒罵,只是要讓她和顏悅色與君璃說話,她卻萬萬做不到,因只是一直偏著頭,一副當做沒看見君璃樣子。

看一旁大楊氏眼裏,雖有些恨鐵不成鋼,卻也知道要讓妹妹這麽便裝作若無其事樣子,繼續對害了她女兒一輩子人和顏悅色實太強人所難,說不得只能自己出馬,好歹將場子圓過去。

因向地下君璃虛虛一擡手,笑道︰“都是自家娘兒們,不必客氣,沒白生分了。”頓了頓,又關切道︰“對了,你傷好些了嗎?回來後可有請大夫來瞧過?要不要我再命人拿了你姨父帖子,去太醫院請了太醫來再與你瞧瞧?”

兩日不見,大楊氏憔悴了不少,雖穿了正紅繡金線牡丹通袖衫,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嵌紅寶展翅金鳳,還描了眉點了胭脂,打扮得十分華麗,卻依然掩蓋不了她眉間疲累,顯然這兩日過得並不輕松。

想也知道,寧平侯府後院又不是只她一人獨大,除她這個寧平侯夫人以外,上還有比她尊貴太夫人,下還有與她同一輩容二夫人容三夫人兩個妯娌,如今她娘家妹子和外甥女兒出了這樣醜事,太夫人會如何看她且先不論,光兩個妯娌那裏,只怕她已疲以應付了,何況她還要應對府內府外不知道多少人閑言碎語,能過得輕松才真是奇了怪了!

君璃暗自冷笑,做了為虎作倀幫兇,大楊氏難道還想獨善其身不成?她再憔悴再疲累都是活該,面上卻一派感激之色,道︰“多謝姨母關心,不過一點子皮外之傷罷了,經過這兩日休養,已是大好了,不需要勞煩姨母請太醫了。”

大楊氏點點頭,“你不知道我這兩日有多擔心,惟恐你傷口恢覆得不好破了相,須知女兒家容顏可是要緊,如今聽你這麽說,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君璃笑道︰“累姨母擔心,都是我不是,還請姨母勿怪!”說著,蹙起眉頭一臉擔心,“對了,三妹妹可好些了?我這兩日心裏也一直記掛著她,不知道能否瞧瞧她去?不親眼瞧見她大好了,我委實放不下心來。”不親眼瞧見君琳過得不好,她如何能放心?

大楊氏如何不知道君琳這會子不想見人便是君璃?可這話卻不好直接說出口,且她也擔心君琳見了君璃,一時激憤又說出什麽難以挽回話來,因笑著婉言道︰“你三妹妹才吃了藥,這會子只怕已睡下了,要不你明兒再來瞧她?橫豎如今她已回來了,你什麽時候想瞧她都是極便宜。”不想君璃聞言後,卻紅了眼圈,“我是事後聽二妹妹說起,才知道那日三妹妹是因聽二妹妹說我出了事,心裏著急以致精神恍惚,才會不慎跌進了水裏,說來說去,都是我錯,如今好容易三妹妹回來了,我卻連親去瞧她一眼都做不到,那我還算個人嗎?姨母放心,我只瞧三妹妹一眼,瞧見她安然無恙後便走,一定不會打擾到她將養,還求姨母成全!”

君璃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大楊氏不好再說不讓她去瞧君琳話,只得一臉難色道︰“你心意我明白,只是你三妹妹對你有所誤會,我怕她見了你,會情緒激動……”

話未說完,已被君璃柔柔打斷︰“姨母放心,我與三妹妹是骨肉至親,血濃於水,且她如今又正值病中,難免心情抑郁,所以無論她說了什麽,我都不會放心上。”

大楊氏無奈,只得道︰“既是如此,你便瞧瞧她去罷。”命一旁侍立玉簪,“還不帶了大小姐瞧三小姐去?”

“是,姨夫人。”玉簪聞言,忙屈膝應了,又拿眼去看楊氏,見楊氏未知可否,知道她是默許了,便忙領著君璃主仆去了西廂房。

餘下楊氏瞧得她走遠後,終於忍不住將桌上琺瑯彩麻姑獻壽茶盅拂到了地上去,胸脯一起一伏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將琳兒害成那樣,她倒還有臉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來貓哭耗子,我真是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

大楊氏一臉戾色,冷喝道︰“回來之前我怎麽跟你說,你難道都忘了不成?如今才見了小賤人一面呢,你便這般沈不住氣,以後她還要日日你面前晃悠,那你又該如何?”

楊氏聞言,又氣又委屈,禁不住紅了眼圈,道︰“姐姐說我都明白,可只要一想到小賤人毀了琳兒一輩子,我實忍不住啊……也不知道琳兒這會子是不是真已睡著了?她只有比我恨小賤人,若是讓她見了小賤人這副花枝招展樣子,還不定氣成什麽樣呢?”

“若是連這她都忍不下去,那便趁早給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大楊氏冷冷道,“她嫁去寇家已是有八成準事了,那寇太太雖礙於咱們兩家面子,不敢太她面前擺婆婆款,可你也是做過兒媳婦人,難道還能不知道這做女兒和做兒媳差別到底有多大?況那寇沖還不是個好,她若一直以為自己是委屈下嫁,只管給婆婆和夫婿臉色瞧,那我也無話可說,就當我白疼她一場,白教她一場了!她若還想好好過後輩子,那便從現起就開始給我忍,她若連面對仇人都能忍住了面不改色,將來又何愁不能把日子過好?”

——大楊氏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只使了玉簪帶君璃去見君琳,而沒有親自走一遭,待瞧見有個什麽不對時,也好由她出面圓圓場子;再一點,也是想看看君琳到底有沒有將她這兩日來與她說那些話都聽進去。

楊氏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哽咽道︰“話雖如此,可琳兒她終究才十五歲,又一直順風順水,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羞辱與挫折?如今卻連個療傷時間都不給她,便要逼她若無其事面對自己仇人,也委實太殘忍了一些,我心疼呀……”

說得大楊氏也感動了心腸,嘆道︰“難道就只有你心疼,我就不心疼?我雖只是琳兒姨母,卻自來拿她當菡兒一般看待,我又如何不想她一輩子都順順遂遂,不受一點委屈?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什麽辦法?漫說那寇家終究還是官宦人家,也有一些產業,寇沖是獨子,便是沒有,便是那寇沖再不成器,琳兒也須得嫁過去!好歹那寇家還要忌憚咱們兩家,好歹那寇沖還不是個缺胳膊少腿兒,憑琳兒品貌才幹,再有咱們兩家幫襯,只要琳兒不一直心存怨氣,設法拿捏住那寇沖,再給他謀一份差使,這日子還是能過好。不是有一句話叫‘好日子得過,壞日子一樣得過’嗎?所以琳兒不但要把日子過下去,還得把壞日子過成好日子!”

楊氏一臉悲憤與不甘︰“難道除了嫁入寇家,琳兒便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嗎?可我都已經答應過她,不將她嫁入寇家了啊,姐姐要不再與她想想法子,哪怕嫁到京畿周邊一些地方去,也好過嫁入寇家那樣破落戶人家啊!”

卻換來大楊氏冷斥︰“琳兒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你當娘竟也跟著一起胡鬧不成?不嫁入寇家,那要嫁到哪裏去,東陽侯府嗎?你看自琳兒出事以來,東陽侯府可有使人來問過一句?原本倒是可以將琳兒嫁給繼業,繼業自小與她一塊兒長大,總有幾分情分,又是小兒媳,再有娘護著,她日子不知道多好過,可才經過了小賤種那件事,大哥正是深恨你我之時,大嫂也不是省油燈,說句不好聽,娘年紀大了終歸是要走,將來便是將來琳兒真受了什麽委屈,大嫂占著長嫂名分,你便是能為琳兒出頭撐腰也有限!”

“我倒是有個潛兒呢,可他都已成親幾年,如今媳婦都生了,便是你舍得讓琳兒做妾,我還不舍得讓她屈居人下呢,你倒是說說看,除了順水推舟嫁入寇家,琳兒京城還能找到什麽好人家?至於京畿那些擺得上號人家,難道說親之前,人家會不悄悄打聽姑娘人品性情?再說句不好聽,將來琪兒娶媳婦時,你難道願意為她選個壞了名聲女子不成?我這兩日說了那麽多,敢情都是白說!”

楊氏心裏焉能不明白大楊氏說都是對,可一想到君琳這兩日下來眼淚都要流幹了,口口聲聲讓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她做娘便心如刀割,又如何忍心再逼她?

因哭著求大楊氏道︰“難道就真沒有別法子了嗎,我求求姐姐,救一救琳兒,她都已說過若讓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我若再逼她,豈非擺明了去逼她去死嗎?”

大楊氏柳眉倒豎,冷笑道︰“難道你們母女至今還以為,嫁或是不嫁寇家,是你們能說了算事嗎?實話告訴你,寇太太昨兒個已來見過我了,說寇大人會去求見妹夫,當面向妹夫賠禮並提親,只怕這會子二人已見過了也未可知,以妹夫性子,你覺得他是會答應寇大人,還是會一口回絕?橫豎說話間妹夫就該回來了,他是個什麽意思,你當面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當日事是那麽多人都親見了,君伯恭要打聽,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只怕他心裏早已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以他利益至上性子,又豈有不順水推舟答應寇家求親?

一席話,說得楊氏又驚又怒,恨恨道︰“那寇家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家到底是個什麽貨色,竟還打著霸王硬上弓主意不成?要我把琳兒嫁給他們家,簡直就是做夢,除非我死了,否則……”

話未說完,有小丫頭子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老爺回來了!”

大楊氏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向楊氏道︰“否則什麽?你不如見了妹夫再說否則後面話!”

正說著,一身江水雲紋常服君伯恭面色不善進來了,瞧得大楊氏也,只淡淡說了一句︰“大姨姐也呢!”便坐到了方才楊氏坐過榻上。

楊氏見狀,因忙退後兩步屈膝給他見禮,強笑說道︰“老爺今兒個倒早,敢是衙門裏今兒個沒多少事……”

一語未了,君伯恭已冷笑道︰“我都淪為整個禮部乃至整個京城笑柄了,不早些回家來躲著,難道還留衙門裏被人指點說嘴不成?”

說得楊氏臉上笑容幾乎要掛不住,訕訕道︰“老爺這話是怎麽說……”

君伯恭冷笑打斷她話︰“你倒還有臉跟我裝糊塗,你難道會不知道?都是你生養好女兒,大庭廣眾之下被個外男抱著,真是臊也臊死人了,不但累得我丟了臉,連整個君氏一族臉都要被你們丟光了,她怎麽不索性淹死了倒還幹凈?”

聽君伯恭連這般冷血無情話都說得出來,楊氏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哽咽道︰“老爺好狠心!又不是琳兒自己想掉進水裏,不是她叫那個姓寇去救她,她從頭至尾都是被人陷……她從頭至尾都是無辜,老爺卻說她‘怎麽不索性淹死了’,難道琳兒不是老爺親生女兒不成?老爺既這般嫌棄我們母女,那我這便帶了琳兒去死便是,也省得再丟老爺和君氏一族臉……”一邊說,一邊哭著往外跑去。

急得大楊氏忙一把拉住,向上首君伯恭道︰“說來這是妹夫家務事,原本沒有我多嘴份兒,但事情終究是出我家,我也有不可推卸責任,這才與妹妹娘兒幾個一道回來了,還請妹夫容我說上幾句可好?”

君伯恭聽大楊氏說得客氣,面色稍緩,只是語氣仍頗為不善︰“大姨姐也知道這是我君家家務事呢?大姨姐有何高見,請直說便是!”

第七十八回

章節名︰第七十八回

大楊氏心下惱怒,面上卻滿滿都是歉然,道︰“當日之事,琳兒確是無辜,她是妹夫親生女兒,品行究竟如何,旁人不知道,妹夫做父親難道還能不知道不成?原是因她聽二小姐說大小姐磕破了頭,姐妹情深,心裏著急,慌慌張張想要去看大小姐,這才不小心掉進了水裏,她有什麽錯?而那救她起來寇公子不顧自身安危,仗義相救,也沒有錯。惟一有錯,卻是我這個主人家,若不是我忙得暈頭轉向,顧不上親自安排二門當差人務必要把好門禁,那寇公子又怎麽會因多吃了幾杯酒而走錯地方,繼而生出這麽大一個誤會來?千錯萬錯,都是我錯,妹夫若有氣,只管沖著我來便是,琳兒卻是無辜,還請妹夫不要再責怪她了,她已經夠傷心夠難堪了,若再見她尊敬愛戴父親也這般說她,她豈非只有死路一條了?”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場三人都心知肚明,大楊氏卻能舌燦蓮花將整件本來醜陋不堪事說得這般美麗動聽,讓君伯恭都禁不住佩服起自己這位大姨姐果然乃女中丈夫也!

他做出一副沈痛樣子,向大楊氏道︰“大姨姐說,我心裏何嘗不知道?琳兒是我疼愛女兒,她人品性情我如何信不過?只是旁人說話,委實太難聽……罷了,不說這些了,橫豎事情終究已經發生了,再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方才我回來之前,已見過那位寇公子父親了,寇大人一見我便連連賠禮,又說想為寇公子求娶琳兒,我見他態度誠懇,想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所謂‘好女不事二夫’,琳兒是萬萬不能再許與別家了,因此已答應了他,整好大姨姐是咱們一家子裏尊貴,且又與寇太太也相熟,我意思,是想請大姨姐做個媒人,未知大姨姐意下如何?”

無論是寇家提親,還是君伯恭會答應,都大楊氏預料之中,因此大楊氏接受起來毫無心理障礙︰“琳兒不獨是妹夫心愛女兒,也是我心愛外甥女兒,我自是願意為她終身大事增光添彩,妹夫放心,我一定會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讓琳兒風風光光嫁過去!”

但她接受起來毫無心理障礙,卻不代表楊氏接受起來也一樣毫無心理障礙。

楊氏一旁眼見君伯恭與大楊氏三言兩語便敲定了君琳嫁過去寇家之事,從頭至尾都視她若無物,怨恨君伯恭同時,亦連大楊氏也一並怨上了,趁他們說話空檔,忙尖聲說道︰“琳兒是我生,老爺怎能連問都不問我一句,便做主將她許了人家,還許是寇家那樣破落戶?我不管,我是說什麽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誰答應寇家提親,誰便自己嫁去!”

說得君伯恭冷笑起來︰“你還好意思嫌寇家破落戶,都是你教出來好女兒,作出那等傷風敗俗之事,逼得我不得不將她嫁入寇家,不然你以為我就願意與姓寇一介武夫互稱親家不成?我好歹也是朝廷堂堂從二品大員,如今卻要與區區一個五品莽夫做親,傳了出去,我臉面都要丟光了,你還敢這裏說什麽‘誰答應誰嫁去’,真以為你生了四個兒女,我便休你不得了?!”

直急得大楊氏殺雞抹脖沖楊氏不停使眼色,又極力為她說好話︰“妹夫不要生氣,妹妹也是愛女心切,覺得那寇家門第實太低,琳兒又自小嬌生慣養,怕她嫁過去受委屈,這才會一時鉆了牛角尖,且容我待會兒細細勸她一勸,她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只可惜楊氏半點不領情,不待她把話說完,已尖聲打斷了她︰“姐姐說得好輕松,橫豎琳兒只是你外甥女兒,又不是女兒,你當然可以眼睜睜看著她嫁入寇家那樣破落戶!老爺這幾日沒見到琳兒,不知道她是什麽態度也就罷了,姐姐卻是親眼看見她有多傷心難堪,也是親耳聽見了她說誰若讓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難道姐姐真忍心看她這麽年紀輕輕,便走上絕路嗎?”

說著,嚎啕大哭起來︰“我苦命琳兒啊,誰叫你不會投胎,偏托生我這個沒用娘肚子裏,又攤上了這樣一個狠心爹和這樣一個狠心姨母呢,你放心,黃泉路上不會只有你孤零零一個人,娘會陪著你,你不要怕,是生是死,娘都陪著你……”

楊氏正哭得忘我,冷不防就聽君伯恭怒聲道︰“來人哪,即刻取一把匕首,一瓶鴆酒並三尺白綾來!”

一旁大楊氏心裏猛地一“咯 ”,瞬間已明白過來君伯恭意思,見楊氏還一臉懵懂,那裏自顧哭著,本想提醒她幾句,想起她方才連自己也一並罵上了,多少有幾分灰心,便沒有出言提醒她,只是端坐著,等著待會兒看好戲。

不多一會兒,便見君伯恭另一個長隨呂正雙手托著一個托盤進來了,其上依君伯恭之命,擺了一把一把匕首,一瓶鴆酒,並一卷白綾。

君伯恭示意呂正將東西放下,退出去後,便看向楊氏,冷冷說道︰“你方才不是說,黃泉路上,你不會丟下琳兒一個人嗎?既是如此,這三樣東西,你自選一樣罷,你放心,看你為我生育了四個兒女,跟了我十幾年份兒上,我一定會為你們母女風光大葬!”

風光大葬……楊氏哭得頭昏腦脹,以致只將君伯恭前面話恍惚聽了個大概,還是聽到這四個字後,才猛地反應過來君伯恭究竟都說了些什麽,當即嚇得不敢再哭,一下子癱軟地上,瑟瑟發起抖來,片刻方哆哆嗦嗦哭出一句︰“老爺,您心,好狠哪……”

君伯恭一臉嘲諷︰“不是你自己說是生是死,你都陪著琳兒嗎,怎麽這會子我如了你願,你卻反倒怨起我狠心來?不如這樣,你自己這三樣東西裏選一樣,待你去後,琳兒自然要守孝三年,這三年也足以京城人忘記此番之事了,而我便利用這三年時間,竭所能為她說一門好親,待她出孝後,我一定讓她十裏紅妝,風風光光嫁出去,你看怎麽樣?”

讓自己以死成全君琳親事……楊氏哆嗦得厲害,這一次,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君伯恭見了,臉上嘲諷之色甚,“敢情你所謂疼琳兒,不過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實則心裏並不若你嘴上說那般疼她,不然又怎會連區區一條性命都舍不得為她豁出去?你既然沒這個膽量,到了寇家上門提親那日,就給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等著客人上門,若再哭天抹地要死要活,就別怪我真不念這十幾年夫妻之情了!”

說完,不待楊氏有所反應,拂袖大踏步去了。

餘下楊氏直至君伯恭都走了好一會兒後,方如夢初醒般醒過神來,趴地上“哇”哭出了聲來,直哭得是聲嘶力竭,肝腸寸斷,也不知是為君琳哭,還是為自己哭。

旁邊坐著大楊氏自記事以來,便從未見妹妹哭得這般可憐過,本來心裏還有幾分惱怒她,現下也禁不住心軟了,起身離座蹲至她身邊,一邊扶她,一邊嘆道︰“我方才便與你說過,如今嫁或是不嫁寇家,早不是你們母女能說了算事了,如何?妹夫性子,旁人不知道,你與他夫妻十幾載,難道還能不知道不成?別哭了,還是趁早想想該怎麽與琳兒說罷,不然再惹惱了妹夫,妹夫可是真做得出要她去死之事來!”

楊氏哭得是涕淚滂沱,反握了大楊氏手,泣道︰“姐姐方才也看見了,他竟真做得出要我們母女命事,他真是好狠心,我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個狠心人?還是姐姐對我好……我方才是豬油蒙了心,氣糊塗了,才會頂撞姐姐,還求姐姐不要放心上,不要不管我們母女,不然,我們母女明兒指不定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說實話,大楊氏也覺得君伯恭太狠心了,雖說後他並未真要了楊氏命,但那也是因楊氏害怕了,變相服軟先,若是楊氏不服軟,誰知道他會不會真要了她命?

連她這個旁觀都覺得觸目驚心,何況楊氏還是當事人……可這個時候,這些想法絕對不能楊氏面前表露出一絲半點來,以免火上澆油。

大楊氏忙打點好精神,低聲勸楊氏道︰“依我看,妹夫只是想嚇唬嚇唬你罷了,他若真想要你們母女命,又豈能當著我面兒,且還將滿屋子伺候都打發了?可見還是尊重你,與你留了體面。你也別哭了,橫豎你便是哭死了,也改變不了整件事情結局了,倒不如趁早打點好精神,先把琳兒那邊哄好了,再將妹夫攏回來,不然再多出幾個庶子庶女,那才真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了!”

再說君璃主仆由玉簪領著去往君琳現下所住正房西廂房,方走到門口,就聽得裏面傳來君璇飽含怨毒聲音︰“三姐姐放心,我一定會為三姐姐報仇,總有一日,會將那個賤人賣到窯子裏,千人騎萬人睡,讓她不得好死……”

玉簪當即嚇白了臉,賠笑著小聲向君璃道︰“四小姐年紀還小,童言無忌,奴婢事後一定會回了夫人嚴加管教,還求大小姐不要放心上。”

君璃搖搖頭,緩聲道︰“玉簪姐姐放心,我不會放心上!”心裏卻冷笑,君璇小小年紀便這般惡毒,可見楊氏素日裏都是怎麽教她!

玉簪惟恐裏面君璇再說出什麽誅心話來,忙不疊朝裏面大聲說道︰“三小姐可是還沒醒?大小姐瞧三小姐來了!”

裏面聲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後,一個著淡青色比甲,戴蜜蠟珠花,神色略有些慌張大丫鬟掀簾子走了出來,屈膝給君璃行禮︰“奴婢見過大小姐,我們小姐這會子還沒醒,大小姐要不改日再來瞧我們小姐?”卻是君琳另一個大丫鬟朝霞。

“怎麽三妹妹還沒醒嗎?”君璃一臉狐疑,“可我方才明明聽見她與四妹妹說話啊。還是三妹妹不想見我,所以才推說自己還沒醒?”

說著,忽然拔高了聲音向裏道︰“三妹妹,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所誤會,可我們終究是骨肉至親,又有什麽誤會是解不開呢?再者,我也擔心三妹妹身體,不親眼瞧見你已大好了,委實放心不下,還請三妹妹容我進來,有什麽誤會咱們姐妹當面說清了,也省得以後一直這樣生分下去,未知妹妹意下如何?”本來方才她還想著若君琳委實不願見她,她便走個過場也就打道回去便是,誰知道君璇竟那般惡毒,那她今兒個還非見君琳這一面,給她添點堵不可了!

玉簪一旁直聽得暗自叫苦不已,暗想這神仙打架,後遭殃還不是她們這些小老百姓?要不,她悄悄回去請姨夫人走一遭,待姨夫人來了,三小姐總不好再將大小姐拒之門外了罷?還有大小姐也是,明明已得了便宜了,偏還不忘來苦主面前賣乖,也就難怪夫人和四小姐會氣成那樣了!

念頭閃過,裏面已傳來君琳有氣無力嘶啞聲音︰“朝霞,請大姐姐進來!”

玉簪與朝霞聞言,都是如蒙大赦,朝霞因忙應了一聲︰“是,小姐。”然後緊著上前幾步打起了簾子,對君璃做了個請動作︰“大小姐,您請進!”

君璃點了點頭,由玉簪與鎖兒簇擁著進了屋子。

就見君琳正斜倚臨床榻上,臉色蒼白,雙眼深陷,不過才短短兩日,人已瘦了一大圈,襯著搭身上杏黃繡喜鵲登枝被面,越發顯得單薄憔悴不堪。

君璃眼淚一下子蓄滿了眼眶,一邊朝榻前走,一邊哽咽道︰“不過才短短兩日,妹妹竟已瘦了這麽多,真是瞧得我心裏好生難受……”

君琳強撐著身子要給君璃見禮︰“我如今正值病中,沒法給大姐姐行全禮,還請大姐姐見諒!”

早被君璃一把摁住,順勢坐了她身邊,柔聲說道︰“自家姐妹,理這些個俗禮做什麽,沒白生分了。”說著,握了她手,哽咽道︰“雖說發生那樣事非大家所願,但事情既已發生了,妹妹便該往好方面想才是,不是有句話叫‘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嗎?指不定妹妹命中合該有此一劫,待此劫過了,便否極泰來,一生順遂了呢?”

君琳幾乎用了全身自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抽回被君璃握著手,以及破口大罵君璃沖動,都是這個賤人害她淪落到如今這般不堪地步,她竟還有臉來她面前大言不慚,說什麽‘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她命中‘合該有此一劫’,總有一日,她會把她加諸她身上難堪與恥辱百倍千倍還回去!

面上卻是一派感激之色︰“多謝大姐姐關心,如此,便承姐姐吉言了!”

君璃輕輕拍了拍她手,又道︰“此番妹妹受了驚嚇,我那裏正好有一尊白玉做佛像,壓驚是好,也就半個手掌那麽大,正適合打了絡子穿了戴脖子上,我待會兒回去後便使人送來,還請妹妹千萬不要嫌棄簡薄,好歹是我一番心意!”

君琳聞言,忙感激道︰“姐姐東西,自然都是好,我又怎會嫌棄?只是勞姐姐破費,我心裏委實過意不去……”

話沒說完,一個聲音已冷冷道︰“貓哭耗子,假仁假義!”不是別個,卻是君璇。

君璇道行顯然還差君琳差得遠,本來她就對君璃厭惡至極了,不然方才也不會說出那般惡毒話來,誰知道君璃還敢來見君琳,又如此這般做作了一通,她哪裏還忍得下去?當即便忍不住又說道︰“貓哭耗子假慈悲賤人,誰不知道是你將我姐姐害成現下這副模樣?竟還有臉來見我姐姐,還說什麽要送白玉佛像壓驚,呸,當誰沒見過你那破佛像似,還不離了我姐姐這裏呢,沒了白臟了我姐姐地!”

“四妹妹,你都胡說八道些什麽呢,還不給我閉嘴!”

“四妹妹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誰不知道是你將我姐姐害成現下這副模樣’?我體諒四妹妹姐妹情深,心疼三妹妹,所以方才門外聽見四妹妹那一番誅心話,也並未放心上,誰知道四妹妹竟越說越過分,四妹妹眼裏還有我這個長姐嗎?四妹妹若再胡說,就別怪我去請老爺和夫人為我評理了!”

君璇話音未落,君琳與君璃聲音已同時響起,都頗為嚴厲,只不過前者是假嚴厲,後者卻是真嚴厲。

只可惜君璇並未聽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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